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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同治二年四月十六日)

    【原文】

沅弟左右：

      接弟十一、十二日两信,具悉一切。

      辞谢一事,本可浑浑言之,不指明武职京职,但求收回成命。已请筱泉、子密代弟与余各拟一稿矣。昨接弟咨,已换署新衔,则不必再行辞谢。吾辈所最宜畏惧敬慎者,第一则以方寸为严师,其次则左右近习之人,如巡捕、戈什、幕府文案及部下营哨官之属,又其次乃畏清议。今业已换称新衔,一切公文体制为之一变,而又具疏辞官，已知其不出于至诚矣。欺方寸乎?欺朝廷乎?余已决计不辞,即日代弟具折。用四六谢折外,余夹片言弟愧悚思辞,请收成命。二十一二日专人赍京①。弟须用之奏折各件,即由此次折弁带归。

      弟应奏之事暂不必忙。左季帅奉专衔奏事之旨,厥②后三个月始行拜疏。雪琴得巡抚及侍郎后,除疏辞复奏二次后,至今未另奏事。弟非有要紧事件,不必专衔另奏,寻常报仗,仍由余办可也。

      李子真尽可分送③弟处。莫世兄年未二十,子偲不欲其远离。赵惠甫可至金陵先住月余,相安则订远局,否则暂订近局。

      五月杪以后之米,省局尽可支应。以三万人计之,每月需米万二千石(五百人一营者加夫一百八十名,每月需二百石)。弟部来此请米价及护票者已一万数千石,计六七月必到,不尽靠皖台也。顺问近好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国藩手草

【注释】

①赍京:赍,拿东西给人,送给。这里指送到京城。

②厥:作代词,意思是“那个”。

③分送:分别送往。

    【评点】

      曾国荃被任命为浙江巡抚,他写信与兄长商议如何辞谢,但同时又在公牍上署“浙江抚部院”的新职衔。那么曾国荃这么做到底是想不想辞官呢?曾国藩对弟弟这样的做法很不满意,因此很严厉地斥责他:“你这是在欺骗自己的内心,还是在欺骗朝廷?”不久之前,曾国荃还曾经劝兄长不要矫情辞官,如今为什么自己也犯了同样的毛病呢?这根源于中国古代官场固有的“矫情文化”。古代有很多官员在接到任命之后都要再三推诿一番,即使这个官职是自己渴求已久的,也要弄一大堆理由说明自己不足以担任这一官职。当然,这只是他们以退为进的一种手段,如果朝廷真的把任命收回,他们肯定又会长吁短叹、后悔不已了。民国时期,袁世凯在称帝之前就一连三次辞谢,中国古代官场的丑态从中可见一斑。曾氏两兄弟就生长在这样的官场文化中,他们自然也无法免俗,在受到任命时不免也要矫情一番。曾国荃请辞的原因有很多,有可能他此时一心想的都是金陵城,无暇顾及浙江的民政事务,但他又舍不得这一高位,因此假意辞谢一番。此外,他出身比较低,如今受到重用,如果不辞谢一番的话似乎显得有些不够谦虚。不过这些想法只不过是自欺欺人,曾国藩已经看透了弟弟的想法,因此告诚弟弟不要欺骗自己的内心,而要“以方寸为严师”。这句话对于任何意图不轨的人都有警示作用,人在做坏事的时候,能骗得过其他人,却骗不过自己的内心,因此要以自己的良心作为准则,也许会减少犯错误的次数。

图片发自简书App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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